时日如水悄然流过清洲城灰黑的屋瓦与喧嚷的町道。
庆长五年的空气愈发紧绷如同上紧的弓弦关于会津的军情与伏见城的怒火成了街头巷尾浪人与町人交头接耳时最廉价的佐料。
练兵场一角福岛陆(虎千代)刚结束了又一轮堪称酷烈的操练。
他看着那二十名足轻——不如今已勉强可称为“兵士”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神褪去了农民的茫然多了几分属于猎食者的专注与冷冽。
肉食与严训正飞快地重塑着他们的筋骨与灵魂。
“少主。
”佐助近前低声禀报“那个柳生……按您的意思给他找了个落脚。
是枇杷屋的次女刚守了寡带些微薄田产和一间临街的屋敷。
” 陆沉用布擦拭着竹枪上的污渍头也没抬:“他安分了?” “娶了。
”佐助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褒贬“自是千恩万谢。
只是……听说常对妻子念叨些‘明珠暗投’、‘虎落平阳’的唐话。
那寡妇只道是嫁了个识文的相公倒也将就。
” 陆沉嗤笑一声。
他几乎能想象出柳生新左卫门那副志得意满又心有不甘的别扭模样——一个穿越者的清高终究敌不过乱世里一碗热饭、一个窝棚的现实。
能给他安排这条出路已是看在那点虚无缥缈的“同乡”情分上最大的仁慈。
他摆手让佐助退下不再关心那个沉溺于自我感动幻梦中的男人。
…… 与此同时清洲城下町的另一端。
柳生新左卫门确实正处于一种焦灼的满足与不甘之中。
那间临街的屋敷虽小却总算不必再露宿街头。
寡妇阿椿容貌寻常手脚粗大但性情温顺带来的嫁妆——几亩薄田和这点房产——也足以让两人糊口。
在旁人看来他一个来历不明的浪人能迅速在此安家立业已是走了大运。
可柳生不这么想。
“记账……又是记账!”他烦躁地推开阿椿精心记录的收支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米一升XX文”、“盐X钱”、“柴薪X捆”。
他梦想的是玻璃水晶宫与肥皂帝国而不是困在这蝇头小利里与柴米油盐斤斤计较!阿椿在一旁怯怯地看着不敢多言。
他憋闷地起身想到町外透透气仿佛远离这市井的烟火气就能离他心目中的“大事业”更近一些。
刚走出町口来到一片稀疏的林地旁他便看到了那个身影。
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倚在一棵歪脖子松树下乱发如草衣衫褴褛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唯有他怀中抱着的那柄东西异常醒目——那根本不是刀而是一根粗糙削就、碗口粗细的巨木棍长度惊人与其说是兵器不如说是从哪个工地上顺手扛来的梁材。
年轻人似乎刚睡醒打了个哈欠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眼神扫过路过的柳生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打量货物般的野性与漠然。
柳生本能地想避开这种危险的盲流。
却听那年轻人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十足的嘲弄:“喂那边那个町人打扮的。
看你愁眉苦脸的老婆跟人跑了钱袋被贼偷了?” 对方的话语粗俗无礼至极。
柳生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他自诩读书人(穿越者)何曾受过这等街头浪人的腌臜气?他停下脚步想反唇相讥。
但就在那一刻也许是穿越者残存的某种“天命感应”也许是眼前这青年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形象的重叠——粗木棍、年轻、狂傲、落魄——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思绪。
(……宫本武藏?!) 柳生新左卫门的心脏猛地一跳所有的不甘与烦躁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他脸上的怒容迅速消退转而浮现出一种近乎谄媚的、探究式的热情。
“这位……壮士?”柳生试探着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何以在此荒僻之地?看您……非常人啊。
” 新免武藏斜眼瞥着他嗤笑一声将那只巨大的木棍“咚”地一声杵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怎么?这地是你家的?爷累了在这儿躺会儿碍着你这町人老爷的事了? 柳生新左卫门脸上的怒容如同被水洗过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种过于热切、甚至显得有些突兀的和善。
他模仿着记忆中那些礼贤下士的枭雄姿态微微拱了拱手尽管动作在他做来有些生硬夸张。
“壮士说笑了。
”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宽厚温和“在下柳生新左卫门并非什么町人老爷只是偶经此地见壮士器宇不凡特来结交一二。
岂有怪罪之理?” 新免武藏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柳生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稀奇古怪的物什。
他嘴角一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柳生文绉绉的套话: “喂喂省省吧。
你这套说辞拿去哄那些想攀高枝的乡下武士还行。
”他用那根巨木棍的末端杵了杵地发出沉闷的响声“直接点。
你是马上要跟人打架缺个能冲在前头的舍て奸(すてがまり弃子/炮灰)?还是看我这身板不错想雇我去你家当用心棒(ようじんぼう看家护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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