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东北。
刀背沟静得吓人。
日头毒辣辣地舔过两侧高耸的土梁将沟底狭长的小路烘烤成一条赭色的带子蒸腾起肉眼可见的、干渴扭曲的热气。
百来头骡子驮着沉重的木质水桶蹄铁敲打在裸露的河床砾石上发出枯木般的闷响一路迤逦向北。
负责押运的护路军连长王焕用袖口擦了把下巴淌下的汗那汗是黏的混着扑面的尘土磨得脸上生疼。
他抬头望了一眼沟顶——天被撕成了窄窄的一线刺目的蓝。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脊椎比这毒日头更让人发燥。
“连长这鬼地方……” 走在他侧后的警卫班长张六压着嗓子嘟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肩头燧发枪那冰冷粗糙的铳身“老鸦都不往这拉屎。
” 张六说的是宋夏边军的俚语意思是这里是个绝险之地。
王焕没回头只低喝一声:“噤声!耳朵支棱着。
” 他目光再次扫过两侧刀劈斧凿般的陡峭土崖。
崖壁被风雨侵蚀出无数嶙峋的褶皱和孔洞有些岩层风化得厉害露出下面更深更暗的土层颜色。
这种地方若有百十个精悍的刀牌手占据高处往下扔石头滚木都够喝一壶的。
他把右手举到肩头做了一个“全军戒备”的手势。
身后骡队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队列收紧。
士兵们纷纷解开了枪套的搭扣手指就搭在扳机护圈外。
赶着骡车拖着一具“一窝蜂”火箭筒的辎重队长赵大器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望了望身后的车队发现拖着“一窝蜂”的车夫们都在紧张的看着他。
这“一窝蜂”是西军装备部抓紧赶制出来的新式火器是一款专门用来远程打击重骑兵的利器。
出发前装备部的官员严肃地告知他们车队一旦遇袭无法抵抗之时第一要务便是炸掉这十具“一窝蜂”万万不能让它们落入敌人之手。
王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两个时辰前就应该回报的几个侦查小组其中李四那一组至今没有消息。
是迷路了还是……王焕不愿意往坏处想。
正在这时几粒细小的碎石滚落下来撞在岩壁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几乎是同时左上方一处陡坡拐角后一点不易察觉的金属反光猛地一闪。
王焕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他想都没想便嘶吼出声:“敌袭!左崖!举……” “枪”字尚未出口头顶一声裂帛似的尖啸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那不是箭矢的声音而是带着沉闷的风雷之势像一块巨大的顽石正从天顶碾落! “闪开!” 张六猛地冲上来把王焕扑倒。
他们的左后方一个巨大的黑影裹挟着碎沙碎石带着泥土腥风“嘭”的一声巨响轰然砸在王焕刚才站立之处。
那是一截碗口粗、削得满是尖刺的树干狠狠楔进泥土!断茬尖锐就像野兽的獠牙! 树干溅起的土块雨点般砸在骡马身上惊得牲口扬蹄嘶鸣一片大乱! “放!” 崖顶上响起一声粗粝难辨的吼叫绝非党项口音带着北地胡腔。
应声而起的是一阵沉闷强劲的弓弦震响那是标准的步挽强弓才有的力量! “噗噗噗噗!” 数十支沉重的破甲锥和短凿箭像嗜血的蜂群从不同的岩洞和坡坎后射下! “噗!” 一匹当头的健骡脖颈被狠狠贯穿箭镞甚至带着血从另一侧冒出了寸许! 骡子悲鸣一声前蹄跪倒身上的水桶轰然翻倒、摔裂珍贵的清水混合着暗红的牲口血汩汩流出转眼被泥土吸干大半。
一个士兵刚举起枪口试图寻找目标一支短凿箭便带着风声从他张开的嘴射入从后颈穿出血像被掐断的线。
他甚至没能哼出一声就直挺挺栽倒下去。
“是金兵~”张六惊讶地大叫。
这破甲锥和短凿箭正是金国女真武士惯用的破甲锥专破宋军步人重甲短凿箭则用来对付无甲防护的目标。
“稳住!找掩体!仰射放!” 王焕吼声已然破音身体死命贴在冰冷粗糙的崖壁上一个小凹坑里。
身旁士兵们各自寻找着天然石坎或畜群后躲避。
动作最快的三四个士兵已半跪在地托起燧发枪指向高处。
燧石“咔哒”撞击火镰“嗵嗵嗵!”几声闷响伴随着剧烈的后坐力顶在士兵肩窝狭小的沟道瞬间被浓烈刺鼻的白烟填满! 铅弹高速摩擦空气的尖啸声直扑崖顶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
紧接着短促的惨叫接连传来几个模糊的人影从岩壁上翻滚下来带动着黄土烟尘扑啦啦一路滚落摔下沟底。
“呜哇~!” 震耳欲聋的呐喊像汹涌的浪涛灌满了整条沟道! 刀背沟前后沟口以及中段几处易于攀爬的陡坡上猛然涌现出黑压压的人潮! 首当其冲撞入视野的正是前沟拐角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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