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城外官道旁尘土微扬。
两支规模迥异的队伍正整装待发气氛又截然不同。
张府的车队最为醒目虽在守孝期间不便张扬但张家长公子远赴大都当差排场自不能太寒酸。
三辆坚固的马车十余骑精悍护卫簇拥着意气风发的张景武。
祖母郑氏在一众女眷的搀扶下立于道旁眼角湿润反复叮嘱着“万事小心”、“常捎信回来”、“听族伯爷的话”等。
她的心中百味杂陈为家族延续长孙都必须去大都。
可想到大都波谲云诡又担心这自小在自己膝下长大的孙儿应付不来。
张景武一身崭新的锦袍腰挎宝刀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
面对祖母和女眷们的絮叨与愁容他面上恭敬应承内心却颇不耐烦觉得太过矫情。
若非眼前是亲手将自己带大的祖母他早就不耐烦地催促启程了。
他拍着胸脯声音洪亮:“祖母放心!孙儿此去必当勤勉当差光耀门楣!” 这番豪言壮语总算让郑氏稍感宽慰又落了几滴泪才依依不舍地挥手。
张景武翻身上马目光急切地掠向不远处另一支准备出发的队伍——赛义德商行。
他们的车队规模小得多几辆装载着保定特产和南洋稀罕物的货车外加两辆不起眼却结实的马车。
护卫也多是精干的商队护卫打扮远不如张府护卫那般甲胄鲜明。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骑在马上的阿卜杜勒。
那色目商人似乎心有灵犀也正望过来。
张景武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对着阿卜杜勒的方向极其隐蔽地眨了眨眼。
阿卜杜勒心领神会面上不动声色。
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便在无声中达成。
看着张景武的马队卷起烟尘向着大都方向渐行渐远阿卜杜勒正要指挥商队启程一名护卫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掌柜账房先生有事找您详谈。
” 阿卜杜勒微微一怔随即翻身下马跟着护卫走向一辆外表朴素、内里布置却颇为舒适且隔音良好的马车。
这是与账房先生在私下的第一次单独会晤。
从占城出发辗转南洋到达刺桐城后跋涉数月抵达北方重镇保定再到此趟赶赴大都。
时光飞逝! 总是让人容易想念远方的家人呐! 阿卜杜勒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掀开车帘躬身钻了进去。
车厢内光线柔和赵昺正坐在一张小几后。
果然陈先生并未在场。
阿卜杜勒恭敬地行礼:“公子。
” 赵昺抬抬手示意他在对面的软垫上坐下。
他平静的目光落在阿卜杜勒身上微笑道:“阿卜杜勒不必拘谨!今日某找你简单闲聊莫生客套!” 见对方落座赵昺保持笑容继续说道: “赛义德商行能在保定府站稳脚跟你的功劳最大。
” “经商之道策略固然重要但若无精明的头脑和灵活的手段去执行终究是纸上空谈。
” “你真是位了不起的商贾。
” 阿卜杜勒心中一凛既有些受宠若惊又升起一丝警惕。
公子如此直白地夸喻只怕闲聊之事只大不小。
他赶忙谦逊地低下头:“公子过誉了。
这都是公子与陈先生运筹帷幄鄙人只是依令行事跑跑腿罢了。
” “不必过谦。
”赵昺摆摆手话锋陡然一转。
“今日叫你前来是要告知你此去大都非同小可。
” “保定府吾等只是行在浅滩边缘。
可元廷的大都城那是一处龙潭虎穴。
” 阿卜杜勒心中一紧腰背下意识地挺得更直:“公子请明示。
” “元廷腹心权贵云集、耳目遍地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 “你是赛义德商行的主事一位风风光光的色目富商但需时刻谨记身份谨言慎行。
” “任何疏忽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不仅是你与某更会牵连整个商行乃至……吾等的身后。
” 赵昺将话语点到为止敲打着阿卜杜勒的神经。
“鄙人明白!定当万分谨慎绝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泄露半分不该泄露之事!” 阿卜杜勒立刻表态手心微微沁汗。
大都此行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百倍。
赵昺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微微颔首直接切入会晤主题:“要在大都站稳脚跟你也清楚需先广结人脉。
而我们需要尽快接触到一个关键人物。
” “何人?”阿卜杜勒立马提起心神能让公子单独召见提及之人绝非等闲。
“中书省平章政事阿合马。
”赵昺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
阿卜杜勒瞳孔微缩。
那位权倾朝野却也恶名昭着的色目权臣! 在南洋他就听闻过此人的贪婪和权势一位足以令元朝境内、尤其是大都的色目商人既仰望攀附又深深畏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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