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没爬上帐篷营地里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层薄纱盖着。
草尖上结了霜白白的一层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银光。
远处的山像刀子一样划开天空云压得很低风从山谷口吹进来带着雪地里的冷气穿过帐篷之间的空隙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了个转又轻轻落下。
刘斌已经站在空地中央了一动不动像尊石像。
他的影子被刚冒头的阳光拉得老长斜斜地落在冻土上像一根钉进地里的桩子沉默又倔强。
他没穿外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灰布中衣袖子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几道暗红色疤痕——那是三年前文脉断裂时留下的伤像烧过的铁链嵌进皮肉里每一道都像是命运刻下的字。
寒风吹过脊背肌肉不自觉地绷紧肩胛骨微微张开仿佛还记得握笔的感觉。
他曾是用诗当武器的人一笔成阵一字镇魂;可现在连抬手写字都要和疼痛搏斗。
但他没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他知道现在的静止不是软弱而是积蓄力量——就像暴风雨前最安静的那一刻。
陈先生坐在一块无字碑前那碑面斑驳像老树皮不知道立了多少年。
风吹不倒它雨淋不坏它连时间好像都忘了它的存在。
老人手里拿着一枚铜铃铃身发绿边缘磨得锃亮像是被很多人摸过。
据说这铃响过古战场送走过百位诗人赴死也伴着最后一位“文宗”走完最后一程。
如今它安静地躺在陈先生掌心温顺得像只睡着的小兽。
他轻轻一晃铃声清脆却压得很低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不惊鸟也不扰梦。
可这声音却直透骨髓仿佛能唤醒血脉深处某种沉睡的记忆。
“开始。
” 两个字不大却像刀锋划破空气斩断了清晨最后一丝混沌。
刘斌闭眼舌尖抵住上颚呼吸慢慢拉长。
这是“归息诀”的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让散乱的文气回归本源就像把撒了一地的沙重新堆成塔。
第一口气吸到第七下时心口突然一疼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闷痛顺着肋骨蔓延开来像有根生锈的钉子在体内缓缓转动。
那是主文脉还没愈合的征兆每一次调息都是对身体的折磨。
他没停继续往下压气额头渗出细汗沿着眉骨滑落在鼻梁旁汇成一道凉线。
汗水滴在胸前的旧疤上刺痒难忍但他不动。
他知道只要眨一次眼、喘一口气不对整个循环就会崩塌前功尽弃。
“静……守……归……” 心里默念着口诀每吐一个字体内那股断裂的文气就像生锈的铁链吱呀作响。
那些曾经流畅奔涌的文字之力如今成了卡在血肉里的碎刃每一次运转都带来撕裂般的痛。
十二息完成的瞬间他膝盖一软整个人晃了一下脚底砂石咯了一声但他很快站稳脚跟重新扎进土里像生了根。
这不是靠力气而是靠意志撑着。
陈先生睁开眼:“还行。
” 话音刚落老人抬手一掌按在他后颈下方三寸处。
一股温热的力道透进来沿着督脉往上推所过之处经络像是被针一点点挑开堵塞的地方一根根抽丝剥茧。
这股力量不霸道却精准无比每一寸都踩在他文脉断裂的关键点上。
刘斌牙关紧咬喉结上下滑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浸湿了中衣领口。
他感到一股灼热从尾椎升起沿脊柱一路向上烧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针一寸寸缝合他破碎的经络。
“别憋。
”陈先生声音冷“疼就喘死不了。
” 刘斌张了口气呼出来带着轻微颤音像风穿过断弦。
那一声轻响里藏着太多说不出的东西:不甘、屈辱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肯熄灭的希望。
这一轮调息持续了半个时辰。
结束时他几乎脱力双腿发麻指尖冰凉连站着都要靠意志支撑。
甲哥从旁边递来一条干布巾他接过擦了把脸手还在抖毛巾边缘沾了汗沉得像块湿布。
“今天午时药浴。
”陈先生起身拍了拍衣摆动作缓慢却不容置疑“泡够两个时辰中途不准出来。
” 刘斌点头转身要走脚步虚浮却努力走得平稳。
他知道这是恢复的关键一步。
那药汤由九味活血通脉的猛药熬制而成加上三味失传已久的古方药材据说曾救过战死边缘的“文将”。
但代价也很残酷——每次浸泡都像是把灵魂放进沸水里煎熬。
“你右手抬不起来。
”陈先生突然说“别以为我没看见。
” 刘斌脚步顿住没回头。
风吹动他额前乱发遮住了半边眼睛。
他知道瞒不过这位老人。
那只右手曾被誉为“诗刃之手”能在雪夜中一笔写出千军万马如今却连一杯水都端不稳。
每逢阴雨天指节就会僵硬如铁仿佛有无形的锁链缠绕其上。
“执笔筋僵死了现在写字等于拿刀割自己。
”老人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锤“想活命就听我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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