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阿婆家那方小小的天地在沦陷后的上海成了林薇三人勉强维系的安全孤岛。
然而岛外的海水早已被墨汁浸透毒蛇潜行随时准备噬人。
苏婉清父女投敌得势的消息像一块不断增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生活变得更加谨小慎微。
林薇和阿珍几乎不再出门所有必需的采买都由年纪最大、看起来最不引人注意的谢阿婆负责。
即便如此每次谢阿婆挎着篮子走出那扇黑漆木门林薇的心都会悬起来直到她平安归来才能稍稍落下。
荷花的情绪依旧不稳定夜晚常常被噩梦惊醒蜷缩在林薇怀里瑟瑟发抖只有握着林薇的手才能重新入睡。
林薇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中充满了怜惜与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这个孩子是她必须守护下去的希望之一。
她们与外界的联系几乎完全断绝。
那台老旧的收音机彻底成了摆设只能收到日伪电台播放的虚假捷报和软绵绵的“和平”歌曲令人作呕。
赵书平那边也再无音讯仿佛随着上海的沦陷那条隐秘的联络线也被彻底冻结。
林薇只能通过谢阿婆从街坊邻居间听来的、真伪难辨的只言片语拼凑着外界的形势。
消息大多令人窒息。
日军在南京方向持续推进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租界内日伪的统治机器开始高效运转起来。
各种各样的“维持会”、“自治会”、“联谊会”如雨后毒菇般冒出强迫商家、居民悬挂太阳旗参加所谓的“庆祝活动”宣扬“中日亲善”。
经济掠夺加剧物资配给制度开始实行普通市民的生活愈发困苦。
恐怖统治也在加强日本宪兵队和76号特工总部的恶名开始在上海滩传播夜间抓人的黑色轿车引擎声成了新的恐怖象征。
这天下午谢阿婆从外面回来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和后怕。
她放下空了一半的米袋(能买到的粮食越来越少了)关紧房门压低声音对林薇和阿珍说: “出事了!隔壁弄堂的老李家被抓走了!” 林薇心里一紧:“为什么?” “说是……说他家儿子以前在报社做过事写过抗日的文章。
”谢阿婆的声音带着颤音“是苏婉清那个‘水上稽查队’带人来的!那个姓苏的女人就坐在汽车里冷眼看着!老李头上去求情被他们的人一枪托砸倒在地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苏婉清!她果然开始利用手中的权力进行清洗和报复了!“水上稽查队”这个名头显然给了她极大的行动便利。
“她还放话说……”谢阿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说要彻底清查租界里所有藏匿的‘反日分子’和‘国民政府余孽’尤其是……尤其是和那个姓沈的有关的人……” 矛头已经明确无误地指向了她们!林薇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窜上。
苏婉清这是在公开宣战她不再是暗中使绊子而是要用国家机器的力量进行系统性的搜捕。
阿珍的脸色瞬间冷峻如冰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
“小姐这里不能再待了。
” 林薇何尝不知。
苏婉清的手已经伸到了隔壁弄堂距离这里只有几步之遥。
下一次很可能就是这里。
谢阿婆收留她们的风险正在呈指数级上升。
“阿婆”林薇看向谢阿婆眼中充满了愧疚“连累您了。
我们得尽快离开。
” 谢阿婆却摇了摇头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倔强:“现在外面风声这么紧你们能去哪里?车站码头都被日本人看得死死的没有良民证和通行证根本出不了上海。
乱跑死得更快!” 老人说的是残酷的现实。
沦陷后的上海已成囚笼。
“可是……”林薇还要再说。
“没什么可是!”谢阿婆打断她语气罕见地强硬“我一个老婆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怕什么?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你们就安心住着等风头过去一点再说!这上海滩我活了六十多年总比你们知道哪里能藏人!” 看着谢阿婆布满皱纹却异常坚定的脸林薇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这份在乱世中近乎固执的善良与勇气让她既感动又无比沉重。
然而毒蛇的信子比她们想象的吐得更快、更毒。
两天后的一个黄昏天色阴沉。
弄堂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不是平日巡逻队的脚步声而是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喧哗鼓噪的动静。
有锣鼓声有扩音喇叭里传出的、语调夸张的演讲声还有人群被迫聚集起来的嘈杂。
林薇和阿珍警惕地凑到临街的窗户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窥视。
只见弄堂口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木台上面挂着一条刺眼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白色大字:“庆祝上海新生暨中日亲善群众大会”。
几个穿着长衫或西装、戴着“维持会”臂章的男人正在台上声嘶力竭地演讲内容无非是鼓吹“和平建国”、“中日提携”之类的汉奸论调。
台下稀稀拉拉地站着一群被保长甲长强行驱赶来的居民大多低着头面无表情眼神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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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惊鸿照影落絮无声第123章 毒蛇吐信来源 http://www.ynxmg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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